四
立即動手修復灌渠的事已定,接下來的就是抽絲剝繭,一件件地去做。一是資金問題,一是趕快做出全工程的規(guī)劃和經費預算。工程的規(guī)劃和經費預算,任同…與沈先生聊了大半夜,讓沈先生盡快粗略地出個方案,這不難解決;唯有資金問題,讓他心下發(fā)愁不已,為此事昨天他已跑去找了張家見到張元寶。張元寶見他上得門來,熱情招待。二人先是邊喝茶邊聊兩家生意上的事,后來說到想聯絡張家出點資修復孝河灌渠的事,卻被驢臉張元寶不冷不熱地回絕了,他說手頭銀子不寬裕,他做不起這件事。
對于資金問題,一向胸有成竹的任同…這回真的犯愁了,他憂心忡忡,焦慮不安,雖然故作從容,但還是讓劉氏看出來了。
劉氏問:“他爹,你昨天到張家什么情況?”
任同…說:“別人說鐵公雞就是鐵公雞,一毛不拔。不過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我只是抱著一試的想法去的?!?/p>
劉氏想了一下說道:“我看資金問題實在不好解決,那就把事情往后放一放,待明后年生意好轉再說?!?/p>
任同…沒有回答。他不是默認,而是把劉氏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劉氏也是大家出身,介休的娘家在明代時已成當地巨富。任家在介休生意興旺,名聲顯赫,劉家覺得門當戶對,又瞧當年的小伙任同…有點牛氣,把如花似玉的女兒許配給了他。任同…是個牛人,事情越難辦,越是要做。三十萬兩銀子,是個不大不小的數目,要在以往,這對于任家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眼下就不同了,京津兩地的生意如同馬家一樣,被洋人付之一炬,而今生意蕭條,庚子賠款致使稅率猛增,到頭來官府衙門還要吃大戶,加之各方面的社會賑濟,已讓他在資金上如同瞎子牽驢,松不得手了。
沉默半晌,任同…似乎在自言自語:“這件事,我已蓄志兩年,這些天都實地察看幾回了。大旱之年,孝河灌渠修復不了,有水用不上,真是愧對祖先,愧對鄉(xiāng)親們,我任同…死不瞑目?!?/p>
任同…來到沈先生屋里。沈先生年近而立,清末舉人,才氣縱橫,被任同…賞識,請做管家和私塾先生。沈先生正在教小樹旺識 《 千字文 》,見任同…進來,讓小樹旺在一邊自己念書,把工程圖紙什么的仔細交給任同…看。任同…看后非常滿意,當下又領沈先生來到孝河兩岸察看了一番。
兩人說到工程投資問題,沈先生說:“這么大工程,三十萬兩銀子絕對下不來,少說也得四十萬兩?!比瓮泽@地說:“三十萬兩我都把頭愁大了一圈,四十萬兩,更能把人愁死!”
沈先生說:“這是一個長久的福利事業(yè),修復起來之后,河道兩邊的鄉(xiāng)民受益,羊毛出在羊身上,銀資自然應由兩邊受益的鄉(xiāng)民出,至少也可籌集一部分?!?/p>
任同…搖了搖頭說:“我不打算這么辦。這幾年,官府壓下來各種名目的稅收很重,大旱之年,莊稼連續(xù)兩年都沒有什么收成,鄉(xiāng)民們大多數人家吃糠咽菜,有不少人家已外出逃荒討飯吃去了,我哪里忍心再給他們雪上加霜!”
沈先生輕輕點了點頭,心悅誠服地看著任同…。任同…頓了頓,接著說:“這四十萬兩銀資,我們任家里外十多個莊口都打緊些挖肉補瘡,馬馬虎虎地只能湊至二十萬兩,那另外二十萬兩的來路,辦法還真不好想。”
“銀子就是命門,年景不好,另外這二十萬兩銀子,籌集起來是煞費周折的?!鄙蛳壬廊豢粗瓮?,他似乎在試探任同…的軟硬。
任同…想都沒想,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任同…做事,向來是滾石下山,一砸到底,再難籌也得去籌?!?/p>
馬鴻鵬正在城中聚仙酒樓里低頭喝酒,突然他的對面坐了一個人,連招呼都沒打。
馬鴻鵬有點不高興,覺得這人怎么這樣沒禮貌。他正要抬起頭來看看這人長啥模樣,卻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向他說道:“這位老弟,這座位是空著的嗎?”
馬鴻鵬抬頭看時,一下愣住,滿臉的驚詫,驚喜道:“旭東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