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歲月系列叢書·我們的西藏歲月 - 往事鉤沉——記進藏初期的汽車團和拉薩客運班車

往事鉤沉——記進藏初期的汽車團和拉薩客運班車

涂世英

1950年年初，為了解放祖國大陸最后一塊領土，我第二野戰(zhàn)軍十八軍奉命解放西藏，經營西藏。中共中央領導同志對解放西藏，經營西藏做了許多重要指示，后來，被概括為“政治重于軍事，補給重于戰(zhàn)斗”的十二字方針。這一方針始終貫穿于整個進程。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數萬大軍在不通公路的千里高原行軍作戰(zhàn)，衣食住行和作戰(zhàn)、生活的各項保障物資是務必要確保供給的。因為進藏路上，面對的不僅是國民黨敵特分子的破壞與阻撓，更可怕的是高山缺氧、冰雪封山和殘酷兇險的泥石流等。當時估算每人年物資需求量約1000公斤，每匹牲口年需求量2500公斤以上。如此龐大的物資補給量靠人背畜馱是無法保證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修筑公路，組織汽車運輸，這樣，才能確保物資源源不斷的供應。為此，西南軍區(qū)于1950年2月組建了陣容強大的支援司令部進駐四川新津。最初由十八軍副軍長昌炳桂兼任司令員，西南軍區(qū)后勤部副政委胥光義兼任政委。1950年5月支援司令部又與西南軍區(qū)工兵司令部合并，改為由張國華兼任司令員、政委，西南軍區(qū)工兵司令員譚善和任副司令員，胥光義任副政委。下轄6個工兵團、2個馬車團、1個馱騾團、3個汽車團、4個辦事處、51個兵站以及倉庫、油庫、醫(yī)院等后勤部隊。

十八軍以三分之二的兵力，加上交通部、施工局和民工約六萬余人，在川藏線上展開了筑路和運輸補給工作。當時真是“一人進藏，六人支援”。黨中央、國務院發(fā)起號召：全國支援十八軍，從部隊到地方，全力以赴，不遺余力。至1950年年底，為統(tǒng)一指揮筑路和運輸，西南軍區(qū)又決定將支援司令部與十八軍后防部隊合并，成立十八軍后防部隊司令部，由十八軍參謀長陳明義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汽車部隊的演變組建情況:

1.汽車十六團其前身是中原軍區(qū)輜重汽車團團長劉俠政委王家堯。1949年4月改稱第二野戰(zhàn)軍汽車一團，團長張興臣，政委簡左國，于1950年1月從漢口進抵重慶。1951年10月，全軍汽車部隊統(tǒng)一番號，改稱中國人民解放軍汽車第十六團，團長田震寰，政委邱宗干。

2.汽車十七團，其前身是中原軍區(qū)輜重汽車二團，團長林炎，政委王亞夫。1949年4月改稱第二野戰(zhàn)軍汽車二團，團長王家堯，政委缺。于1949年11月從武昌進抵重慶。1951年10月，全軍汽車部隊統(tǒng)一番號，改稱中國人民解放軍汽車第十七團，王廷靄任團長，趙力任政委。

3.汽車十八團，其前身是西北軍區(qū)汽車第一團，團長鄭志章，政委李文江，1949年年底入川。1950年4月改稱第二野戰(zhàn)軍汽車三團，團長劉光武，政委李文江。1951年10月，全軍汽車部隊統(tǒng)一番號，改稱中國人民解放軍汽車第十八團，團長何躍題，政委李文江。

以上三個團共有繳獲的美國道奇、吉姆西、斯蒂貝克和從蘇聯進口的嘎斯、吉斯各種載重車1548臺。1953年2月，汽車十八團撤銷，分別編入汽車十六團和汽車十七團。經整編，淘汰一部分舊車和補充新車后，兩個汽車團各有567臺車，各編為九個運輸連，每連有63臺車，每排有21臺車，每班有7臺車。還有一個修理連。

以上部隊自1950年起，均配屬十八軍執(zhí)行任務，是川藏運輸線上的先鋒隊。

川藏公路修過大渡河時，河上無橋梁，無法通過，所有物資只能靠牛皮船一趟趟地渡到河西，而后再用牦牛向前方運輸。這種辦法根本不能滿足參加昌都戰(zhàn)役的作戰(zhàn)部隊和筑路部隊的物資運輸。汽車一團五連二班現想辦法，首先將汽車分拆為：發(fā)動機、駕駛室、車廂、車架和輪胎等零部件，用牛皮船將汽車零部件分批運送到河西岸再組裝好，再來擔負向康定方向的運輸任務。該團按照這個辦法，經過了10晝夜的苦干，將120臺汽車分拆后渡到河西，解決了大渡河以西運輸的一大難題。

1950年年底，該團一臺汽車不慎掉進了大渡河，鐵工陳瑞盤不顧嚴冬寒冷，赤身跳進5丈深的激流中打撈汽車，寧愿犧牲也不放棄汽車，終于在同志們的配合下，將汽車拖上岸來。他因此被授予特等功臣，光榮地出席了全國勞模代表大會，為汽車部隊干部戰(zhàn)士樹立了光輝榜樣。

進軍西藏的路上最難的就是汽車的維護與保養(yǎng)，條件太差，零部件奇缺，一是靠車隊的修理工，二是在途中設修理點，三是設法送工廠修理。當時汽車部隊編制有修理連、運輸連，內設修理班。修理人員跟車上路，隨壞隨修。有時遇到執(zhí)行緊急任務時，修理連派工程車和修理人員一起上路，實施技術保障。同時，為解決過往車輛的修理和工勤人員的食宿問題，抽調專門人員配合各汽車部隊自行設立指揮所、修理所、加油站、飯站、醫(yī)療站等。各團不分彼此，互相幫助，體現了團結友愛的精神。1950年6月7日西南軍區(qū)后勤部將新編汽車修理廠劃歸為支援司令部建制，編制有500余人。1951年上半年由新津進駐雅安，擔負進藏車輛的維修工作。隨著公路的延伸，雅安修理廠又在康定設立一個200余人的分廠，據支援司令部隊的統(tǒng)計，1950年共計大修汽車1039臺，中小修汽車4489臺，其中部隊大修汽車529臺，小修2889臺；1951年共計大修汽車1227臺，中修1038臺，整修927臺，小修11840臺次。

采取上述辦法，盡管較好地保證了進藏運輸任務的完成，但是由于路況太差，搶運物資，材料不齊，平時也沒有條件保養(yǎng)，因此車況嚴重下降，一度停駛車輛較多，如汽車一團1950年7月待胎停駛的汽車達170臺，占全團車輛的三分之一。該團這一年年初新接210臺吉斯151型汽車，執(zhí)行修建甘孜機場的運輸任務后，到年底竣工時，三分之二的汽車因為底盤機件損壞而停駛。

1954年年底，舉世聞名的川藏、青藏兩條世界屋脊公路與拉薩通車之后，相繼又修筑了羊八井至日喀則江孜、拉薩至山南等公路干線，從而大大改善了西藏交通狀況。人們的出行條件有了極大的改善。

運輸車隊通過雀兒山

軍隊在1955年實行軍銜制和軍官服役條例以后，進藏多年的干部戰(zhàn)士均獲得了探親休假的待遇，于是人員流動量劇增，單靠搭乘順路車已不能滿足現實需求。我們負責運輸工作的幾個助理員便商量著搞一個類似“客運”的機構來解決這個問題。經過一番籌措，軍區(qū)首長批準后勤部成立了一個直屬連，并在軍區(qū)大門口修建了幾間房子，取名為“運輸辦公室”。

榮獲解放西南、解放西藏及修筑川藏公路獎章

1957年，運輸辦公室正式落成掛牌之后就開始了軍隊系統(tǒng)的“客運”工作，具體做法是：開設青藏線至蘭州的長途班車，每周從拉薩和蘭州各發(fā)車一次，并在蘭州設接待站。直到火車與西寧通車后，又在西寧正式成立了接待站。

1953年西南軍區(qū)慰問西藏部隊部分慰問品

拉薩至西寧全程1900公里，接待站初建時由蘭州軍區(qū)和西藏軍區(qū)分別建立了17個帳篷飯站，提供過往人員的食宿服務。由于青藏公路線山高路遠、氣候惡劣，班車單程行駛至少要6～7天。那時候的班車還沒有轎車式的車輛，全是裝上帳篷的運貨大卡車，飯站也是只能供應簡單的飯菜，住宿也沒有床鋪被褥，過往人員都要自己攜帶笨重的行李卷，晚上互相擁擠著睡在地鋪上。有時過往人員太多，帳篷住不下，便在車廂里過夜。因為經費緊張，為了節(jié)省油料就必須緊縮車輛數，接待站規(guī)定乘車人員必須要事先登記排號，而后視人數的多寡再派出車輛。規(guī)定2.5噸的嘎斯車要坐18～20人，每個人還要隨身攜帶自己的行李卷；4噸的解放牌車要坐25～30人。到發(fā)車那一天，我們幾個助理員都得上車維護秩序，指揮乘車人員按號上車并指定一人為臨時車長。對孕婦和個別有病的同志盡量照顧，安排他們擠著坐到駕駛室里。有時軍區(qū)首長陳明義同志還親臨現場指揮，動員大家互相照顧，盡量多坐幾個人，以節(jié)約油料，大家都愉快地服從。

七天的旅途，同志們都是裹著皮大衣、皮帽，穿著毛皮鞋，戴著口罩，迎著寒風相擁而坐，每天行車七八個小時。有的同志高原反應嚴重，暈車嘔吐；有的腰酸背痛，腿腳僵硬；晚上到站后還要扛上行李卷到帳篷住宿。大家想想當年走路進藏、修路進藏時的情景，如今能坐上汽車回內地與親人團聚，非常滿足了。于是，一路上人人都能夠互相關心、互相幫助，甚至講笑話講故事，解除大家的痛苦疲勞。車長和身體好的同志還主動幫助女同志扛行李，幫助駕駛員加水、檢修車子等，以確保人、車都安全。

1963年攝于拉薩

這種乘車環(huán)境一直持續(xù)到1956年陳毅副總理親臨西藏祝賀自治區(qū)籌委會成立時。他看到高原部隊的生活情況，十分關心，便指示長春第一汽車制造廠專門生產了30臺帶制氧設備的解放牌轎車裝備給西藏部隊。我們軍區(qū)汽車修配廠也改裝了10余輛轎車投入客運，改善了當時的乘車條件。

川藏線拉薩至昌都段、昌都至成都段也參照上述辦法分兩段開設了班車。后來川藏公路遭叛匪的襲擾破壞，于1957年被迫暫時中斷，接待處工作人員大多經青藏公路內返了。

區(qū)內的長途班車開設了拉薩至日喀則、拉薩至山南兩條線路，以解決各邊防點的人員乘車困難問題。

1956年以前，拉薩市區(qū)內沒有公交車，為了方便郊區(qū)人員的出行，我們用改裝的轎式車在拉薩至西郊、拉薩至東郊、拉薩至北郊開辟了三條公交線路，沿途設立了站點，由軍人服務社經營，實行售票制，當時票價分別為3分錢、6分錢、9分錢三種，凡過往人員和藏族同胞均可乘坐。這也可以說是拉薩市公交車的雛形吧。

西藏五六十年代的交通歷史和乘車艱辛，許多“老西藏”記憶猶新。而今西藏的建設事業(yè)蒸蒸日上，不僅縣縣修通了公路，鐵路也跨進了青藏高原，五個現代化民用機場已相繼建成并投付使用。今昔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謹以此文紀念西藏和平解放六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