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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郎舅反目

李康學(xué)文集:共12卷 作者:李康學(xué) 著


第三章 郎舅反目

1.攻打大洞坎

第二天,瞿代亮被打死的消息在寨子里很快就被傳開了。瞿伯階早上一起來,瞿列成就跑來問道:“伯階,你不是跟代亮去酉陽了嗎?怎么就回來了?”

“代亮叔被打死了!”瞿伯階如實相告。

“是被誰打死的?”瞿列成假惺惺地問。

“是王樹清手下人干的!他們在卡門邊界設(shè)伏,把我們都捉了俘虜?!?/p>

“那你們怎么跑回來了?”瞿列成又問。

“王樹清是我老婆娘家人,過去與我有過一面之交。他說只與瞿代亮有冤仇,與我們團防兵無干,故而放了我們,連槍也沒要我們的?!?/p>

瞿列成聽罷此言,不禁大覺驚奇,想不到王樹清竟會連槍都不要,他與瞿伯階的關(guān)系看來還不一般,這又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怪事哩!

“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瞿列成又問。

“現(xiàn)在我還沒多考慮?!宾牟A道,“有這十多桿槍,我想也可以拉桿子了。”

“怎么樣拉法?”

“自己干唄!”

“自己干可得有靠山!你準(zhǔn)備投劉紫梁還是投師興吾?”

“我誰也不投靠,就是想自己拖隊干!”

“靠山還是要的!”瞿列成又道,“我勸你投靠師興吾,他比劉紫梁要靠得住。劉紫梁對你只怕也不會放心。”

“這世道,誰都難靠住哩!”瞿伯階回道,“師興吾那里我也沒有交情?!?/p>

“師興吾我很熟。他那里我可以幫你活動?!宾牧谐傻溃澳阒灰獞?yīng)允打他的旗號,將來就好擴展嘛!”

“好吧,那你就幫我聯(lián)系講講!”瞿伯階終于被說動心了。

當(dāng)日下午,瞿列成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到了內(nèi)溪棚師興吾家里。

“師營長,報告你好消息,瞿代亮已被王樹清的人殺死了!”

“啊,這事真辦成了嗎?”師興吾急忙問,“他是怎么被殺死的?”

“是在卡門邊界處被伏擊干掉的!”瞿列成遂將聽說的經(jīng)過細述了一遍。

“好,這家伙死了就好辦了!”師興吾興奮地點頭道,“以后,二所鄉(xiāng)長就會讓你當(dāng)了。我會盡快向縣府去推薦,給你正式任命?,F(xiàn)在,你要盡快去把那鄉(xiāng)里的團防隊掌握住。”

“團防隊的事可不好辦了!”

“怎么不好辦?”

“團防隊現(xiàn)在被瞿伯階掌握著,他是個野心不小的人,我怕掌不了他。”

“怎么,你們不是族侄關(guān)系嗎?他能不聽你的?”

“你不知道!”瞿列成道,“這瞿伯階有點文化,平時就愛擺古,喜歡講那三國、水滸里的故事。為人愛打抱不平,又學(xué)了一身好武藝,力氣大得很。比如,他十六歲時,有一次挎著個包袱在街上游蕩,忽然,一頭大黃牯掙脫了鼻繩,直朝街上跑來,后面一個漢子追趕著大叫‘快閃開,黃牯發(fā)瘋啦!’街上的行人見狀都嚇得趕緊避讓,瞿伯階卻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把大黃牯的牛鼻子一下就捉住了。還有一次,他給一戶人家守苞谷,幾個潑皮算計他,到地里把包谷捧子摘了,瞿伯階去阻止,幾個潑皮圍上去想把瞿伯階抬起打秋千,誰知瞿伯階一頓拳腳,把幾個潑皮打得動彈不得,跪在地上乖乖求饒。從此,瞿伯階名聲大振?!?/p>

“如此說來,這瞿伯階還是條漢子!”師興吾又道,“這樣的人要能為我所用就好了?!?/p>

“恐怕他不會輕易投靠別人?!宾牧谐捎值?,“他當(dāng)了兵后,和團防兵的關(guān)系也很好,團防兵們都愛聽他的。瞿伯階還對我說了,他現(xiàn)在想自己拖桿子,不愿服人管哩!是我反勸他要找個靠山,他才勉強應(yīng)允讓我來找你聯(lián)系,你要給他個官兒封著,他才靠向你哩!”

“給個官兒封著也好辦!”師興吾說,“只要他歸順我,我可以給他委一個銜頭。你回去再和他談?wù)劊阉欢ㄒ€(wěn)住,怎么樣?”

“好吧!我會盡力去說服他,有什么情況,到時再給你報告?!?/p>

兩人密談至此,師興吾即邀瞿列成共赴晚宴。當(dāng)晚,兩人興奮異常,都忍不住喝了個一醉方休。

同日夜里,瞿伯階的房內(nèi)亦酒香四溢。這一家人坐在飯桌邊,一面喝酒吃菜,一面也在商議著大計。其父瞿代誼說,“伯階,現(xiàn)在群龍無首,你就是團防頭兒了,不知你今后打算怎么干?”

“騎驢看唱本兒,走著瞧罷!”瞿伯階道,“我這次撿了個便宜,大伙兒都擁護我干,我才干的,但這隊伍名義上還屬劉紫梁管轄,不知他會不會讓我當(dāng)團防頭。”

“現(xiàn)在槍桿子由你掌握著,他能不同意?”

“他的勢力很大呀,人家是團長!不過,我也可以把隊伍拖大,以后他也管不了咱!”

“對嘛,你要干就好好干,把隊伍拖大了,任他誰也管不著。你出生時,我就請瞿賽仙給你算過八字,他說你是鼠王之命,將來出息大得很!這瞿家寨要出狠人,只怕就應(yīng)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要辜負族人對你的期望!”

“爹,你就放心!我會干出名堂的!”

“好!能干出名堂就好!”瞿代誼高興地說。

父子倆談到這里,媳婦向氏道:“伯階,我弟弟張明富回來了,他想找你聊一聊!”

“你叫他來吧,叫他也來喝杯酒!”

向氏于是出了門去。不一會,一個穿著藍布衣褲,肩上挎著一支漢陽造,腰里別一支短把子槍,綁腿上插一把匕首的漢子,一陣風(fēng)似的走了進來。這漢子個頭矮小敦實,臉上眉毛粗短,一雙眼睛鼓凸突起。他便是向氏的親兄弟,因其早年過繼給了一戶姓張的人家,故此取名為張明富。

“看你這身披褂,像要隨時和人拼命的樣子呀!”瞿伯階瞟了他一眼,不禁取笑道。

“我就是這習(xí)慣,哪里去都是三大件寶貝:盒子槍、短刀、漢陽造。”張明富回道,“你莫介意,我不是來找你拼命的,我是有事才來找你商議的?!?/p>

“你有什么事?先喝杯酒再講吧!”瞿伯階說。

張明富也就不客氣,在桌前坐下,端起一杯酒,喝了就道:“伯階哥,我剛剛聽說你當(dāng)了團防頭。你掌握了十多條槍。而我也造了反,拖了隊,手下有二十多個兄弟。我們又是親戚,我想我們可以合作一起干,把聲勢力量搞得更大一些,你看如何?”

瞿伯階道:“一起干當(dāng)然很好,但我倆誰當(dāng)頭呢?”

“這好說,你我各有一支隊伍,可以自我掌握!”張明富又道,“總的行動嘛,你是大哥,可以聽你的!”

“那好!這樣我們可以很好合作!”瞿伯階爽快地應(yīng)允了。接著,他又斟滿兩碗酒,對張明富道:“來,咱們把這一碗干了,以后好好合作!”

張明富端起碗說:“好,就這樣說定了”!

兩人把碗一碰,各自一飲而盡。

從第二天起,兩人于是將隊伍合到一起。聲勢果又大了許多。

合股之后,有天上午,瞿伯階和張明富一起研究隊伍行動方案,張明富建議說:“大洞坎駐扎有師興吾的一小支團防隊,我們?nèi)⑺缘簦趺礃???/p>

瞿伯階道:“我們和師興吾現(xiàn)在還沒有矛盾,若去打了他的隊伍,豈不會得罪他?”

“那怕什么!”張明富分析道,“現(xiàn)在大洞坎的團防隊名義上雖屬師興吾管,實際上他除了自己的直屬隊,那支團防隊他根本管不著。我們吃掉大洞坎的團防后,師興吾決不會把我們怎樣,說不定他還會想法要安撫我們!”

“這分析有道理!”瞿伯階立刻點頭道,“把這股團防隊吃掉,讓師興吾不敢小覷我們,這很重要!我們就準(zhǔn)備打吧,不過要把情況先摸清?!?/p>

“我摸清了,大洞坎有十八個人,團防隊長是趙明山。他還有挺機槍,我們要能奪取,那就火力強了?!?/p>

“聽說大洞坎寨子的工事很堅固,強攻只怕不容易,我們最好要智取?!?/p>

“沒問題!”張明富又道,“我們可以來個突然襲擊,清早摸上去,打其措手不及,我攻頭陣,你打槍掩護,我保證要拿下這個寨子。”

“好,我們好好配合,要打就一定要打贏。”

兩人商議妥當(dāng),當(dāng)晚就作了部署。夜半時分,兩人即率隊向大洞坎摸去。天還未亮,這支隊伍已將大洞坎寨子作了扇形包圍。

第二天清晨,張明富就帶兵向寨門圍墻邊摸去,想翻墻進寨。其時寨內(nèi)防守的團防兵一個個還在夢中未醒,只有寨內(nèi)一高墻上的崗哨發(fā)覺情況有異,“啪”地放了一槍。槍聲驚醒了守兵,雙方頓時開始了火力交射。這時,架在寨堡內(nèi)的機槍響了,沖在前面的張明富的士兵被打倒了好幾個,張明富被困在寨墻下動彈不得。

瞿伯階隱蔽在一塊巖石后,將手中的漢陽造瞄準(zhǔn)那寨堡中的機槍,一扣扳機,那機槍手應(yīng)聲倒了地,機槍頓時變成了啞巴。

“沖?。±U槍不殺!”

張明富突然躍起,乘機爬墻翻進了院中。接著,寨墻門被打開了。隨著一個個手榴彈的爆炸,團防隊守兵抵不住進攻,最后不得不放棄抵抗,紛紛繳械投降了。

瞿伯階和張明富接著指揮士兵進行清查搜索,發(fā)覺團防隊長趙明山?jīng)]有抓到。

“你們的趙隊長呢?”張明富用槍指著一個團防兵喝問道。

“趙隊長跑了!他奔后山去了!”

“他媽的,這家伙比兔子還溜得快!”張明富罵道。

“讓他去給師興吾送個信也好嘛!”瞿伯階笑道,“他去送信了還省得我們找?guī)熍d吾通報?!?/p>

“嗯,便宜他了!”張明富也會意地笑了。兩人隨即指揮士兵,帶著俘獲的十多個團防士兵、一桿機槍、十多支步槍和武器彈藥,凱旋瞿家寨。

2.一箭雙雕

從大洞坎后山僥幸逃出的保安隊長趙明山,中午時分狼狽不堪地跑到了內(nèi)溪棚。其時師興吾吃過午飯,正躺在太師椅上抽大煙。

“報告營長,大洞坎的趙隊長來了!”一位護兵進門請示道。

“讓他進來?!?/p>

“是!”

趙明山隨即被護衛(wèi)帶了進來。

“你有什么事?怎么弄成這個樣子?”師興吾看著趙明山,只見他穿的一身黃軍服又臟又黑。

“營……營長,大事不好了!”趙明山有些結(jié)巴地說。

“怎么大事不好?”

“卑……卑職我……我沒有守住大洞坎!”

“怎么回事,你說明白點!”

“我……我今早還沒起床,就……就聽到槍聲驟響,等我起來命令抵抗,寨墻門已被炸開,他們攻……攻了進來?!?/p>

“誰攻進來了?”

“是……是瞿伯階的隊伍。瞿伯階反了,他……他和張明富合了伙來攻我,我……我部猝不及防,被他們攻占了寨子。”

“你怎么跑出來的?”師興吾暗自吃驚地又問。

“我……我是從后山跑出來的!”

“真他媽無用!”師興吾氣急敗壞地又問,“瞿伯階有多少人?”

“起碼有上百人,我是抵擋不住進攻,才從后山悄悄跑出來?!?/p>

“瞿伯階怎么會有這么多人?你沒搞錯吧?”師興吾有些懷疑。

“沒錯,他現(xiàn)在與張明富聯(lián)合在了一起,兩支隊伍有幾十根槍,最近又招了一些人馬,所以勢力拖大了。”

“真沒想到,這小子會搞得這么快!”師興吾皺起了眉頭。他原想通過瞿列成當(dāng)鄉(xiāng)長去掌管團防隊的,不料瞿列成根本管不了瞿伯階。現(xiàn)在瞿代亮死了,二所鄉(xiāng)的團防隊槍支全掌在瞿伯階手中,要對付這個新興的對手,還真有點棘手。

“師營長,你下令進剿吧,我……我愿去作討伐先鋒!”趙明山鼓動道,“這……這家伙不消滅,是個很大威脅?。 ?/p>

“你現(xiàn)在被他打敗了,搞成了光桿一個,哪里是他的對手?”師興吾斥責(zé)道,“你不是帶兵的料子,我看你還是死了心解甲歸田,回你老家去做陽春,我這里也不需要你了!”

趙明山見師興吾如此瞧他不起,只得唯唯告退,然后真的怏怏回了老家茨巖塘種田去了。

當(dāng)日下午,師興吾立刻派人將瞿列成叫了來。晚上,師興吾與瞿列成、師興周和警衛(wèi)連長賈福吾等人一起緊急商議了一番對付瞿伯階和張明富的策略。

師興吾簡要將大洞坎被攻占的情況作了介紹,然后說:“我們對瞿伯階和張明富的估計不足,這兩人搞在一起,聲勢不小哇!他們兩人一合股就端掉了大洞坎保安隊,真是不可小覷?,F(xiàn)在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該怎樣對付這兩個角色?”

師興周年輕氣盛,聽了其兄的話,立刻搭話道:“這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依我之見,乘其羽毛未豐,我們立刻進兵清剿,將那二人抓獲消滅,就可絕了此患,否則,只怕待其壯大,必會留下后患?!?/p>

“此事恐怕不那么簡單!”瞿列成有些擔(dān)憂地說,“瞿伯階和張明富這么快就搞到了一起,我也沒有料到。我本想等有空去說服瞿伯階歸順師營長的,誰知瞿伯階悄無聲息就打了大洞坎。事到如今,該拿什么好辦法去對付這兩人,我也還未考慮成熟。不過,據(jù)我估計,張明富這人是個剛愎自用目空一切的角色,他的脾氣火爆,頭腦比較簡單,比較好對付。瞿伯階讀了幾年書,有點文化,武藝又比較高深,此人卻不可小視。如果派兵去攻打,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剿滅?!?/p>

“依你之見,到底該怎辦為好?”師興吾又問。

瞿列成想了想又道:“我的看法是,這二人現(xiàn)在還可以去爭取,可以考慮對他倆采用安撫策略,將其收編旗下,這樣,既可以壯大實力,又可減少敵對壓力。而貿(mào)然去出兵清剿,那會樹一個強硬對手。所以,與其征剿,還不如干脆封他二人一個官職,讓他們兩人名正言順當(dāng)個保安正副連長,以后也可以加以利用!”

“好!這與我的想法倒比較相符。”師興吾出人意外地忽然點了點頭道,“眼下和瞿伯階沒有必要撕破臉。不過,我們既要利用這二人,又要對其多加防備,防止他們的野心擴張。給這二人封個正副連長,就讓張明富當(dāng)正連長,讓瞿伯階當(dāng)副連長。”

“瞿伯階能力要強,又有文化,你怎讓他當(dāng)副連長?”師興周感到不解。

“你不懂,這叫一箭雙雕!”師興吾老謀深算地說,“我就是要讓他們二人彼此互不信任,自去爭斗。瞿伯階如果不服氣,張明富又不讓正連長位子,那就有好戲看了。你等著瞧吧,到時他倆就會龍虎相爭,搞個兩敗俱傷,我們也就能漁翁得利了!”

“高見!高見!”“老油條”也不由得稱贊說,“你比我們高明,到底是老秀才??!”

師興吾又對瞿列成道:“那就這樣定了。你回去帶封信給瞿伯階和張明富,就說我應(yīng)允收編他二人,讓他倆到我處來當(dāng)面受封!”

“好!我一定轉(zhuǎn)告?!宾牧谐僧?dāng)即應(yīng)允。

3.分道揚鑣

第二天一早,師興吾果然寫了一封信,交由瞿列成帶了回去。

瞿列成回到賈田溪,拿著信先找到張明富說:“師興吾營長派我給你和瞿隊長送信來了!”

張明富接信在手看了看,卻連信的倒順也拿反了,因他一字不識,口里卻對瞿列成道:“你等著吧,我和瞿隊長研究一下信的內(nèi)容,馬上就給師營長回復(fù)?!闭f罷,就來到瞿伯階的住屋,把信遞給瞿伯階道:“師興吾派瞿列成帶來了這信,老子不識字,你看寫的啥意思?”

瞿伯階遂將信拆開,只見其信內(nèi)容略云:

近來縣域各地土匪蜂起,治安堪憂。為止干戈紛爭,本營長奉湘西巡防軍統(tǒng)領(lǐng)陳渠珍特別指令,擬將二人所統(tǒng)隊伍編為一個獨立連,連長副連長之職仍由你二人擔(dān)任。如無異議,即請二人接信后來我處商議委編事宜。

瞿伯階看完信,對張明富說道:“師興吾這信的意思是想收編我們,給我倆分封連長副連長,你覺如何?”

張明富道:“起家當(dāng)個連長倒不錯,我看可以應(yīng)允他!”

“應(yīng)允他可以,但我們一定要堅持保持獨立性,這樣才不會被他吞并!”瞿伯階又說。

“當(dāng)然!我們只能聽編,不能聽調(diào)嘛!”

兩人商議完畢,瞿伯階就出門對瞿列成道:“列成叔,你回去告訴師營長,就說我們同意了,明日就去拜見他。”瞿列成隨即派人把信送了去。

第二天,瞿伯階和張明富真帶著幾個隨從到了內(nèi)溪棚。師興吾得知二人到來,便吩咐兩人在客廳就座,然后一個一個傳到內(nèi)室相見。

張明富先被喚進。師興吾同他談了幾句話后,就拿出一張早已填好的委任狀道:“現(xiàn)在我任命你當(dāng)獨立一連連長,隊伍仍駐守賈田,你要保證一方安定!”

張明富接過委任狀,頓時受寵若驚。他沒想到師興吾會讓他當(dāng)連長。“那瞿伯階任什么職?”他接了狀又問。

“他就當(dāng)你的副連長!”師興吾道,“我覺得你會比他能干,所以決定讓你當(dāng)連長!”

“他要是不服怎么辦?”張明富有些擔(dān)心。

“他不服,你可以壓服他嘛,權(quán)在你手里,這不很簡單!”師興吾如此囑咐著他。

張明富心領(lǐng)神會,隨即表示了謝意,就告辭出來了。

瞿伯階接著被傳進室內(nèi)。師興吾讓他坐下,然后對他道:“伯階,你原是瞿代亮的分隊長,瞿代亮被王樹清殺了,你為何不報仇去殺王樹清?”

“我與王樹清并沒有仇!”瞿伯階如實相告道,“瞿代亮抓過王樹清,與他結(jié)了怨,王樹清才殺他!”

“雖然如此,那王樹清畢竟是土匪,你可不能與他同流呀!”

“那當(dāng)然!我并沒有與他同伙!他曾邀我去干,我都沒應(yīng)允?!?/p>

“這還差不多!”師興吾又道:“現(xiàn)在你和張明富拉起了隊伍,要好好干。我已封了張明富為連長,你就當(dāng)副連長吧!假如張明富不稱職,你就可以替代他!明白嗎?”

瞿伯階聽師興吾這一說,心中頓起狐疑。他沒想到這連長之職會封給張明富,其實張明富的才干怎能與自己比,而師興吾為什么要這樣委任?顯然這是對自己的極不信任!想到這里,他不禁十分氣惱,但是礙于情面,他不便當(dāng)場發(fā)作,嘴上只好應(yīng)允,接著也就匆匆告辭而出。

回到隊伍之后,瞿伯階越想越不高興,他對張明富道:“師興吾封我當(dāng)副連長,讓你當(dāng)連長,里面有陰謀!”

“有什么陰謀?”張明富問。

“他是想挑撥我們二人之間關(guān)系吧!不然怎么會封你當(dāng)連長,封我當(dāng)副連長呢?”

“封我當(dāng)連長也不要緊嘛!你當(dāng)我當(dāng)還不都是一樣!”

“你原來說過,咱們合伙干了,就得聽我的!”

“但師興吾要這樣委任,我也沒法。”

“這顯然不公平,這就是一個詭計!”

“這有什么詭計!我看沒關(guān)系!”

“你覺得沒關(guān)系?那好,我們走著瞧!”“你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咱們就此分手吧!”

“你要到哪去?”

“這你管不著!”

瞿伯階說罷,就氣沖沖地把自己的隊伍拖開走了。由于二所鄉(xiāng)已站不住腳,他將隊伍帶到了湖北來鳳的漫水鄉(xiāng),此處有一位出嫁的妹妹。其妹夫姓彭,腿有點跛,綽號“彭跛子”。

“我給你引薦,你到我堂兄彭樹安那里去干,保你好辦!”“彭跛子”得知瞿伯階不為師興吾所用的內(nèi)幕后,立刻為瞿伯階這樣出主意。

瞿伯階人數(shù)不多,急需找一個靠山,便點頭道:“只要他肯收留我,我一定會給他效力。”

原來,彭樹安是來鳳霸主向作安屬下的一個大隊長,有兵力三百余人,其部駐扎在白福鄉(xiāng)。

第二天上午,“彭跛子”便帶瞿伯階一行來到白福鄉(xiāng)。找到彭樹安后,彭跛子便說:“大哥,這是我老婆的哥哥,叫瞿伯階,他現(xiàn)在已拖了幾十個人的隊伍,想投靠到你的屬下,你能收下他嗎?”

彭樹安隨即與瞿伯階握了握手道:“幸會,幸會,你拖隊之事我已有所聞?,F(xiàn)在,你真愿來我部屈就?”

“如蒙彭兄不棄,我等當(dāng)效犬馬之勞!”

“好!既是這樣,我就任命你為本部獨立連連長!”彭樹安當(dāng)即表了態(tài)。

“多謝彭哥栽培。”

“不必客氣?!?/p>

“今日要殺頭豬,犒勞一下瞿連長的隊伍!”彭樹安接著作了吩咐。

是日晚宴,彭樹安便以豐盛的酒席對瞿伯階的所有兵士作了熱情款待。從這一日起,瞿伯階便正式成了彭樹安部的一名帶兵連長。

4.作惡漫水

瞿伯階投靠彭樹安的消息,很快便被張明富得知,他隨即到內(nèi)溪棚報告師興吾道:“那瞿伯階對當(dāng)副連長不滿,他已拖隊投靠彭樹安去了!”

師興吾聽罷報告,眼睛一眨道:“我就料他會叛走!這種叛變行徑罪不容赦,現(xiàn)在我命令你馬上前去討伐捉拿,務(wù)必將其剿滅斬首!”

張明富得此命令,開始還有所顧慮,因為畢竟是親戚關(guān)系,怕不好收場。自己的人槍也遠遠不足去討伐。師興吾知他兵力太少,特又給他補足了一些人槍,并以大義滅親的道理不斷慫恿他。張明富有了人槍,心下一橫,終于決定執(zhí)行師興吾的命令去討伐。師興吾亦應(yīng)允準(zhǔn)備隨時前來接應(yīng)。

過了兩日,張明富便率部向來鳳漫水開去。其時瞿伯階尚在白福鄉(xiāng)駐防。當(dāng)?shù)弥獜埫鞲灰獊碛懛?,即派人送了一信,勸張明富不要來打,張明富置若罔聞,只管繼續(xù)往前行。到了漫水卯洞,他將彭跛子家團團圍住。彭跛子和夫人瞿氏恰巧不在家。一伙人沖進屋去,將彭跛子的老父和孩子逮住了。

“‘鼠大王’到你家來過嗎?”張明富問老人道。

“哪個‘鼠大王?’”

“就是瞿伯階,他不是叫‘鼠大王‘嗎?”

“來過,怎么啦?”老人反問。

“聽說他投靠了彭樹安,是你兒子引薦的,是嗎?”

“是又怎樣?”

“‘鼠大王’大逆不道,他叛變了我們師興吾團長,師團長命我前來捉拿!你聽明了沒有?現(xiàn)在我要你去找你的兒子,叫他去換瞿伯階來投案,否則莫怪我張明富對你全家不客氣!”

“你這是什么話?瞿階階投彭樹安,與我們家有什么關(guān)系?他在師興吾那里得不到信任,難道就不能投靠別的盟主?你要我父子去勸說,別做夢了!我不會去,我兒子也不會說服他,你看著辦吧!”

“老東西,你敢不聽老子的話!”張明富忽然眼露兇光道,“你兒子勾結(jié)瞿伯階與我們作對,這是犯了死罪!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老人氣憤地又說,“你和瞿伯階不也是親戚嗎?現(xiàn)在竟六親不認,硬要干傷天害理的事,簡直比豬狗都不如?”

“你還敢罵老子!”張明富氣急敗壞,他握著槍猛一扣扳機,只聽“啪”的一聲,老人立刻被擊倒在地!

“爺爺,爺爺!”八歲的孫子慘叫著撲向爺爺。倒在地上的爺爺在血泊中掙扎著說:“孩子……你……你要報仇!”說畢,就頭一歪斷了氣。

孩子繼續(xù)哭喊著。張明富這時一不做,二不休,口里罵道:“老子叫你長大報仇,現(xiàn)在就除了你這小崽子!”說罷,“啪啪”兩槍將這孩子又一齊打死了。

在彭家行兇之后,張明富帶著隊伍又返回了瞿家寨。他想,瞿伯階為替妹妹一家報仇,一定會尋上門來,到時可再剿除他。

果然,瞿伯階在白福鄉(xiāng)獲知妹妹的公公和孩子慘遭毒手后,一時悲憤之極。他對彭樹安說:“張明富如此殘忍,我不替妹妹一家報仇,誓不為人。”

“你這點人槍有把握打贏他嗎?”彭樹安問。

“沒問題,我只要提張明富一個人頭來!你等著瞧吧!”瞿伯階很自信地說。

“那好吧!你去干吧,祝你馬到成功!”

瞿伯階隨即點起自己的一支人馬,連夜直向瞿家寨下寨撲去。

5.槍殺張明富

第二天凌晨,天快亮?xí)r,瞿伯階已率部將張明富住的院子團團包圍了起來。因為自己的老婆向氏與張明富是姐弟關(guān)系,他怕走漏風(fēng)聲連家都沒回,故其老婆一點也不知道??紤]到雙方交火后會誤傷瞿氏族人,瞿伯階下令不準(zhǔn)亂開槍。

但是,瞿伯階包圍張明富的家后,張的部下很快就守住了院子,并從院內(nèi)不斷向外射擊。

“下命令吧,我們快進攻!”瞿伯階的部下們紛紛催促著。

“不行,我們不能亂打!讓我哄他出來吧!”瞿伯階說罷,即隱蔽在一山坡邊叫道:“張明富,你聽著,你殺了我妹妹的公公和孩子,我現(xiàn)在報仇來了!有種的你就出來,咱們在外面來打!你不敢出來就不是好漢!”

張明富在院子內(nèi)聽了喊話,立刻激怒道:“瞿伯階,你以為老子怕你‘鼠大王’?出來打就出來打!”說罷,就全身披掛,帶著他的隨身寶貝———短槍、刺刀、漢陽造三件武器,徑直打開大門竟旋風(fēng)似地沖了出來。待他剛剛沖過一條田坎,瞿伯階早已瞄準(zhǔn)好并扣動了扳機,只聽“啪”的一聲槍響,張明富胸部中彈,立刻栽倒在地。

瞿伯階隨即跑過來,用短槍指著他道:“張明富,你還有什么話講?”

張明富倒在地上尚未死,他喘著氣掙扎著說:“瞿伯階,我……我搞不過你,你……你不要說啦……補我一槍吧!”

瞿伯階嘿嘿笑道:“好,你這只老虎也認輸了吧。你聽著,我送你幾句喪命詩:做事太絕情,六親皆不認。殺你不得已,爾莫怪我狠?!闭f罷,就補了他一槍,張明富身子抖了抖便沒了氣息。瞿伯階拔出刀來,又一刀割下了張明富的頭。接著,瞿伯階大聲對院子內(nèi)喊道:“弟兄們,‘花老虎’壞事做絕,他的頭已被我砍了!你們不要再反抗了,我和你們大家無冤無仇,我不會殺你們的!你們愿跟我瞿伯階干的,我都歡迎!不愿干的,可以離開。”

頓時,張明富手下的幾十名士兵都高叫著:“瞿連長,我們愿意跟你一起干!”

瞿伯階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張明富的全部人槍。當(dāng)日下午,瞿伯階率部返回,又將張明富的頭送到了彭樹安的面前,彭樹安感嘆地說:“伯階有膽,說到做到,不愧為勇士也!”說罷,又命后勤人員殺豬擺酒,為瞿伯階除掉張明富而歡宴慶賀。

席間,彭樹安與瞿伯階喝得正歡快時,忽有一傳令兵飛馬馳來,給彭樹安送了一封信來。彭樹安看畢信,臉上頓現(xiàn)陰云。一時沉默不語。

“大隊長,有何不快之事?”瞿伯階問。

“他娘的,向作安這個老滑頭!”彭樹安憤憤地說:“他來信要老子去打張少卿,他自己卻待在來鳳不動!”

“為何要打張少卿?”瞿伯階問。

“因為張少卿要向來鳳擴張!還有師興吾也沒打好主意,都想朝來鳳來爭地盤。向作安命令我部去攻打張少卿,他自己說要準(zhǔn)備對付師興吾!”

“張少卿實力怎么樣?”

“他的兵馬不少,比我們還多。要和他較量得多加小心。”

“這沒關(guān)系!”瞿伯階說:“如果大隊長信得過,我部愿作前鋒去討伐他!”

“好!”彭樹安道:“有你去征戰(zhàn)我也就放了心!”

瞿伯階于是和彭樹安講好,決定去征剿張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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