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黎明風(fēng)景

我的風(fēng)跨入黎明

我的風(fēng)走出森林。

（住久了，眉上結(jié)滿冰霜，腿腳都長滿了苔衣。）

榕樹說：“去吧，去吧，到遠(yuǎn)處去走走。”

我的風(fēng)走出森林。

黑夜依舊是黑夜，荒原依舊是荒原。十萬大山沉沉睡去。一只雄雞啼鳴。

夜很深，黎明還遠(yuǎn)還遠(yuǎn)。

仰臥著的城，宛若孕婦的袒腹。

白色高樓則像胸乳，乳汁從窗口滲出。

爬上最后一層樓臺，氣喘。

馬路上噪聲擁擠，輪子轉(zhuǎn)動著色彩的旋渦。

高個子煙囪的長頭發(fā)，為什么不剪一剪呢？

我的風(fēng)走出城市。

（河在哪里？）

急促的心跳，疲勞和暈眩。洗去尼古丁的毒。

柔軟的風(fēng)衣上抖落黑色的雪。

黑夜不再是黑夜。漠野披一片秋月。

我的風(fēng)還在吹呀吹呀。

巖石吹成了熾熱的火山。

玫瑰吹成了真實(shí)的夢幻。

我的風(fēng)跨入黎明。

夢江南

江南，你那淡藍(lán)色的，柔和地捧著暖暖的陽光的水，將我的夢悄悄托起，又輕輕地?fù)u晃，搖晃……

我聽見了一聲聲河水拍岸的聲響，

我聞到了小河邊艾蒿和蒲草的香味，

我看見了輕輕搖過的小船上噴出來的淡淡的氤氳。

那將黃昏撒在河面上的氤氳呵，

像螢火蟲似的一閃一閃飄在遠(yuǎn)遠(yuǎn)船頭上的燈花呵，

將我的夢兒照得朦朧卻又透明。

我聽見魚兒在汩汩地嚙水，把水鄉(xiāng)的寧靜給咬破了。

河那岸小石橋下，一個農(nóng)夫在濯洗著鋤。

江南的水把泥土和一天的辛勞沖洗干凈，任新月反射到鋤上，鍍一層耀目的銀輝。

岸邊的細(xì)柳剪碎了春風(fēng)，一絲絲把我的夢兒吹暖。

失去了雞鳴

一滴雨一葉江南，從那洇濕的油畫里尋覓，古寺殘鐘便呼之欲出。

雞鳴寺，但等那一聲雞鳴，喚出來旭日臨窗，寺院中便是早課的時辰。

雞鳴寺，那聲聲的啼喚，喚起了故鄉(xiāng)流水、茅店月昏之思。橋上霜跡，溫飛卿的步履早已散失。而詩人陳東東，寫出的是另一種情懷：

飛鳥的影子殘留于井底。

晨鐘孤單，

一樣的雞鳴。

時間之書一一散落。

待我來登雞鳴山，寺已廢傾。六朝煙雨，樓臺的往昔何在？連一聲雞鳴也聽不到了。尋夢人等不來雄性的呼喚。

淺草盈盈，露水浸濕了毛茸茸的黎明。在鄉(xiāng)村，雞聲也已經(jīng)縹緲難尋。

雞是好雞，蛋是好蛋，人是好人。僅此便足夠了。

那一聲零落的雞鳴，又有啥好聽的呢？

陽光穿越

夜的黑皮書合起又掀開一頁。

那些鳥，想飛的欲望由來已久。

布滿歲月黑斑的巖石，砌成山谷后面夢幻的井了。

城堡在黑夜的深處潛伏。吹嗩吶的人，面孔漸漸明亮，清晰。

霧在他的嗚咽聲中緩緩?fù)藚s。

浴雪的七座山峰，躍起。

脫去陰影：夢幻的緇衣。

山峰之巔顯露，高高的尖塔上站立著的，是我。

陽光穿越的城市，在我腳下。

馬路像一支箭，高速汽車疾駛。

玻璃，金屬，馬賽克，閃閃發(fā)光的三十七層大樓，在陽光中，如接受洗禮的嬰兒，因喜悅而哭泣。

浴雪的山峰，躍起，屹立。

光的花環(huán)，綴滿在你高高仰起的脖頸上了。

這一片陽光屬于我嗎？

（是的，是的。）

浴雪的山峰，在暖融融的陽光中祈禱，溶化出一滴圣潔的淚水，滋養(yǎng)思想的蘆葦。

注：帕斯卡爾說：“人是一根能思想的葦草?！?/p>

速寫黎明

黎明是青色的，而不是藍(lán)。

輕微的一點(diǎn)點(diǎn)霧，不剪自碎，形不成漂泊。

蜻蜓的翅膀，

潮濕的傘，

露水洗滌過的花瓣，

逐一張開了。

提速的車輪一瞬間織滿道路，玻璃墻幕上陽光耀眼。

千萬臺手機(jī)張開嘰嘰喳喳信息的網(wǎng)絡(luò)，

上市公司喧囂的潮水，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淹沒了沙灘。

夏之杯

“打開窗嗎？”你問。

無須回答。風(fēng)姍姍而至，從海上，輕如毫發(fā)，將一滴滴清涼，注入了夏之杯中。

金黃色的液，帶苦味的啤酒，淺淺地漾動。

那白色的泡沫，便是，

海浪花了。

為你斟滿，一飲而盡吧。

透明度很高的，酒。

透明度很高的，夏天。

葉子窸窸窣窣，那風(fēng)又輕輕拂過。

為你斟滿一杯，

碧綠的夢幻。

四月馬蹄

四月的輕寒依然幽靈般縈繞大地的時候，我便聽見你，輕輕腳步，在遠(yuǎn)處。

雨打殘冬，樹木顫顫，我便聽見了你。

四月的初夜，有暗香浮動。似默默細(xì)雨，似一種呼吸。羽毛騷動情緒，如在夢里。

白玉蘭，亭亭的修女，高處不勝寒。

我立在你的枝下，聽雨。

四月，這唯一的時間，是屬于你的。

一朵花孕育著誕生，也孕育著死亡。一夜間，滿園子都有你的香氣彌漫。隨后，

便撒滿你白色的馬蹄。

這是，四月去遠(yuǎn)……

九月之杯

一滴雨又一滴雨，魚貫而入，貯滿了九月的杯子。

世界的冷卻，從這里開始。

粉紅色小喇叭花，在籬邊擎一朵黎明的微笑，舉杯。

竹葉上的水珠閃閃欲滴。

熾烈如火的紫葡萄，收藏著夏的余熱；碧色的青葡萄，才是清醒的秋。

淡雅而寧靜，乳白色的小銀杯。

荷塘水漸漸枯瘦，一條魚又一條魚，游興已減。

岸邊草叢里，一朵藍(lán)色花張開嘴唇，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

鶴飛

夜是無垠之雨，無數(shù)次降落。

丹頂鶴，從沼澤地飛出。

圣潔的黎明在你翅上展開，

抖去了逃亡之夜的最后一點(diǎn)玷污。

飛翔使原野充滿輕勻的水流聲。應(yīng)和著你翅羽的節(jié)拍，

一切都在動。

降落的時候，你的舞姿垂下黃昏。

于是，所有的空間一一凝縮。

烏鎮(zhèn)　淡淡的水墨畫

淡淡的水墨畫寫在柔柔的宣紙上面，色調(diào)是冷的。

灰瓦屋檐的投影重重疊疊，推開雕花的木格窗子，腳底下便是水了。

綠潭深水，凝滯著團(tuán)團(tuán)夢影。

烏鎮(zhèn)是一個夢吧？濃得化不開的影子在水中淤積，蕩漾。影子被拉長。

一道拱橋橫跨，駝背老人似的蹲在那里，看水慢悠悠地流去，流去，默不出聲。

日子也平平淡淡，流去、流去。

小鎮(zhèn)是歷史的切片，椽木已朽的藏書樓堆滿紙質(zhì)發(fā)黃的古書，沒有人翻動。燕子飛掠檐下，從來不停留。

孩子們放風(fēng)箏，少女折疊孤單的紙鶴。三月出嫁的女子，九月便成白發(fā)的老嫗。

老爺爺坐在院門口晾曬冬天，面目慈祥，笑成一頁善本古籍多皺的封面。

而你總坐在濕漉漉冰涼的臺階石板條上，等待每一個黃昏的來臨。

夜的濃墨涂暗了水，眾目所視的眼睛便望不見你了。

一滴淚落進(jìn)了水，封藏為密封的檔案。

眾聲喧嘩，網(wǎng)孔一樣羅列的傷口在疼痛，平平淡淡的歡樂裹住隱隱約約的哀愁。人活著，且一天天老去。

烏鎮(zhèn)是一個夢，淡淡的水墨畫似的。她不會褪色。

青州細(xì)雨

冬青樹的一片葉子，跌落在地上。

這便是青州？

蒼蒼然的古樸，與生俱來。

況又有那蒙蒙細(xì)雨，沒完沒了地下著，下著，將你網(wǎng)住。

古典的一方青花瓷盤，上邊盤著一條青龍。

是這條龍喚來的雨嗎？

雨點(diǎn)擊打在瓷盤上面，叮叮地響著，不變的節(jié)奏。

駝山石壁，佛像們?nèi)蓊伌缺?，臉上涂滿老人斑。

魏碑上的漢字，筆力遒勁，因雨水的浸泡而略顯陰郁。

雨還在下著。青州細(xì)雨，潤濕著一方沉睡的鄉(xiāng)土，綿綿不絕。

青衣小帽，一匹騾子從石板路上踏踏走過。那里是昔日“皇城”王爺們轎馬出入的通衙。

青磚木板門，碧森森的垂柳，青楊樹干挺拔不阿，一絲絲雨穿織在葉子與葉子之間，模糊了歲月。

竟不知今是何世。

青州細(xì)雨，不慌不忙地下著，慢條斯理地下著，什么時候才能下完？

古色古香的清貧，

古色古香的憂郁，

一段喚不醒的夢，在雨水里泡著，其色為青。

青島感覺

綠樹，紅房子，藍(lán)眼睛的海。

灰色瓦的小漁村，散列著魚的脫落的鱗，一片片稀疏的古墳塋。

蒼然的矮松樹，搖進(jìn)又搖出。

搖冷了歲月。海已厭倦于日日夜夜的哮喘。

一個南歐美婦人買舟而來，散步時留下了異國風(fēng)情的紅頭發(fā)。

罌粟花似的披散，蔓延。

彎彎曲曲的小紅樓，染紅了岸的褐嘴唇。

高高低低的山，撐起陽光耀目的傘。

那女人在陽臺上，披散她的長頭發(fā)，在引誘掠空而過的風(fēng)嗎？

浴場沙灘上，男性女性如玉的軀體，在涌動；

白閃閃的火焰似的云，在涌動；

只有那一望無際的海之波，藍(lán)著，藍(lán)得有一些冷。

黑風(fēng)口

總是懸崖，尖尖的峭壁。風(fēng)從崖頂上滑落，進(jìn)入峽谷。

披著霧的輕紗，那些風(fēng)，去哪里投宿？

黑壓壓的林子，蒼茫地沉睡，沉睡在山口。

落葉松是佩劍的美男子，碧綠的手指尖尖的，細(xì)雨從指間滑落，月光從指間滑落。

綠色之籬，郁結(jié)為墨。

風(fēng)從這里走過，攬住或者碾碎。

如煙的藍(lán)霧，是鬼魂們悄然無聲的呼吸，不召而至。

魔鬼之傘，

撐開了夢的幽谷。

這是一個古代的夜嗎？

那個砍柴人，就是從這里迷失。山頂飄下烏云，落地為樹，落地為林。枯枝朽葉化為腐土。

葉子像山草一樣鋪開，等一陣風(fēng)來搖撼。寂寞兩千年。

一個小姑娘從林子里走出來了。

披一身霞光，神話中的小女兒，眼睛里有藍(lán)藍(lán)的水聲在流。

一束鵝黃色野花，從她手上，

亮出了黑風(fēng)口的黎明。

迷魂澗

野霧如鷹，如一件尚未睡醒的衣衫，飛翔在青松與裸石之間。

青松與裸石被澗水洗得一塵不染。

那澗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的眸子。一種迷人的夢暈，在陽光下閃爍，分外的藍(lán)。

遠(yuǎn)山之脊低亞成一條弓的弦了。

遠(yuǎn)山背后的深谷里有一戶人家。

遠(yuǎn)山背后的深谷里只有一戶人家。

只有一戶人家的炊煙，顯得分外的藍(lán)。

仰口灣　黃昏之謎

獅峰日落，大海藏起她，藏起一只紫銅色陶制的杯。

飲者呢？

飲者去矣。脫下來的青布衫，覆蓋了仰口灣寬闊的灘涂。

霧升上來了。冷的霧，長驅(qū)而入。

那些重重疊疊，鋸齒形錯綜起伏的山脊呢？

那些彎彎曲曲，蜿蜒出沒于林間的小徑呢？在哪里？

孤峰之上，不見了怡然獨(dú)坐、白髯飄飄的仙人，

大山失去了他的神話，我失去了我的詩。

什么地方，飄來了幽幽的鐘聲。

不知道鳴鐘的寺院在哪里，菩提樹下敲鐘的小和尚，穿一件什么樣的僧衣。

鐘聲破碎，鐘聲縹緲，鐘聲神秘。

或許在天，或許在地，或許不過是歷史深處，一角夢影的迷離。

風(fēng)吹草頂，吹拂著抖動的葉子，和那郁郁的樹林。

到處是蟲鳴。

在林間，在草叢。一忽兒西，一忽兒東，時斷時續(xù)。

編織著一個，

謎語的黃昏。

注：仰口灣是青島嶗山的一個風(fēng)景點(diǎn)；獅峰即獅子峰，登頂看日出，素稱一景。

峽谷雨

屹立的斷崖，莽莽峭壁。黃桷樹，冷杉林，郁郁蒼蒼的竹。

陽光，空氣，巖石，全染上了這一片色彩的莊嚴(yán)。

雨下著，嬌小的足踝，踐踏也溫柔。

樹默默地佇立，聆聽。

教堂里的唱詩班，一個寧靜的世界，聲音滴成河。

峽谷小徑上飄來一葉傘，喚醒了所有的樹。

（換一件淺顏色的新襯衫，剛剛在溫柔的雨里洗過。）

跳起華爾茲，歡樂的倫巴，飛動的迪斯科……

粉紅色的傘，一點(diǎn)點(diǎn)誘惑，瘋狂了滿山的男子漢。

夕陽與岸

夕陽在尋覓。

（尋覓什么呢？）

尋覓那江南之水，

河流與岸。

依戀之手，輕輕撫摸。夕光鍍亮草葉，又復(fù)歸于幽暗。夢幻般迷離的手指，將她們?nèi)净癁樗{(lán)。

蘆葦葉子，斜停西風(fēng)，又被風(fēng)吹散。

汲水女彎下腰，將你投之于水的一抹余暉，盛入陶罐，登岸而去了。

那河呢？

水上微波，依然明滅。

那閃閃發(fā)亮的，是你的余暉點(diǎn)點(diǎn)，還是那小小銀魚？

那自由的精靈，在游戲，在散步，在呼吸？

縱有千種柔情，你的依戀之手，也挽不住這岸的一角。

哦，夕陽。我為你折疊，折疊江南。

這一角岸，你能夠?qū)⑺龜y之而去嗎？

縱有千種柔情，最后的吻別，畢竟那唇已冷，齒已寒。

奈何夜之神已躡足而至，河與岸都將為她所吞沒。

夕陽在天邊，徘徊復(fù)徘徊。

音樂，送落日西下

落日正西下，歸去，歸去。

淡淡的一縷薄霧，做面紗，絲綢之路上飄然地一閃，掩不住她最后的紅暈。

剪不斷的人世之戀，為一種笛音所牽，游魂般飛揚(yáng)。

吹笛子的男孩，在荷塘，泥土般黧黑的背上，浮滿了夕陽的輝煌。

那笛音，一粒粒，在荷葉上滾動著，圓融如水滴……

青山留不住，畢竟西沉去。落日收縮了她最后的手指，將吹笛人留在了遲暮。

濁霧陰冷，晚風(fēng)習(xí)習(xí)地，吹打著他的裸肩。

苦楝樹上一片葉子墜落了。

（音樂也是落葉……）

男孩子放下了手中之笛。

夜，高枕無憂地暗了下去。

駛向黃昏的雨

駛向黃昏的雨，銀灰色，銀灰色粉末。

嬌小的馬蹄，敲叩著轎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斉铮?/p>

彈跳為鋼鐵般的滾珠。

駛向輪子轉(zhuǎn)動的都市。黃昏雨，搖撼樹冠紛披的手指，變幻莫測地閃爍，閃爍。

滑下去，滑下去。草坪的綠色彈奏起一支圓舞曲。

山那邊是冷卻了的疲倦的原野，滾滾而去的河。夜的峽谷，夜的墳，夜的深淵……

明亮的燈火，燃燒著銀灰色的雨。騷動著，角逐著，奔馳著的，

全成了黃金顆粒。

蹣跚為市場的誘惑。

月光戀

月光來時，織一件絲質(zhì)的夢幻之衣。

唯我能看見，那蛇一樣穿過草叢時的幽深和神秘。

太陽屬于白晝，屬于喧嘩與歡樂。

月光屬于夜，屬于清涼和冷。屬于詩人，流浪者，趕馬車的。屬于遠(yuǎn)走他鄉(xiāng)的游子。

屬于手拉二胡的阿炳，和我。

月光來時，我便迷茫，我便恍惚。

敞開衣襟，裸露赤胸，讓月光在肌膚上鍍一層青銅，蒼茫而潮濕。

仿佛有一只女性的手伸過來了，

仿佛是她的手指在彈動，撫摸。

想握住她，在胸口。

“哦，月！哦，月！”我輕輕地呢喃著，呼喚著。

睜開眼來，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握到。

一輪明月，在天邊，冷冷地高懸。

好遠(yuǎn)，好遠(yuǎn)。

聽葉子說些什么

夜露清涼，輕如月光的一片葉子，將陰影藏在背后。疲憊的樹葉，在那里沉睡。

這時候，她是不說話的。

夏天，饑餓的嘴唇捕捉著陽光，樹木正突擊性瘋長。

這時候，葉子們過于忙碌，也是不說話的。

秋天，鵝卵石的岸，靜靜地有一片葉子垂落，又一片葉子垂落。直到腐爛之軀覆蓋了地面，葉子們?nèi)阅瑹o一言。

冬日，風(fēng)更暴烈，搖落了樹上最后一張葉片。我拾起來。那折斷的葉柄，在瑟瑟地抖顫。似乎想說些什么，但為時已晚。

漂泊者　蝶

誰飛過？誰在飄落？

那么薄的一雙翅翼，冰冷湖泊上掠過的一點(diǎn)點(diǎn)藍(lán)。

如此輕微的一個戰(zhàn)栗，在花間。

意欲棲息、停泊？意欲逃脫？

如此短暫的一吻，比初雪還冷。

人的永恒的戀者，花的短暫的情人。

沒有什么比蝶翼更虛幻的了。

當(dāng)它漂泊，莊周的一夢已醒；

當(dāng)它漂泊，梁祝的墓門已合。

漂泊者消失于葉落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