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市川”,我直覺聯(lián)想到的就是文學大家永井荷風[1]。荷風于昭和二十一年(1946年)一月從東京市區(qū)搬到市川定居,一開始住在菅野町,后來又搬到隔壁的八幡町,直到79歲過世為止。
令荷風著迷的市川,是我常往之處。走出市川車站不遠,就是新田町,那里有一家我最愛的咖啡廳,名叫“麻生咖啡店”。
詩人百瀨博教曾宣稱麻生咖啡店的咖啡世界第一好喝。我和百瀨大約一年前相識,他常約我去麻生小坐。我們通常在東京青山坐出租車,一路眺望隅田川、荒川、中川、江戶川的水光暮色,有一種璀璨之美。途中百瀨喜歡聊電影話題,向以記憶力自豪的我在他面前,坦白講也只能甘拜下風。
早期內房線稱為“房總西線”。我少年時期住在安房千倉,有時和兄姊一同上京游玩,往返搭乘電車,喀啦喀啦地經過河川鐵橋。如今回想,當時在電車上眺望荒川與江戶川美景,已成幼年最美好的記憶。
祖母與母親喜歡講:“過了江戶川就是東京,越過江戶川就是市川。”這句話我仍記得清楚,十分懷念。
“大學聯(lián)考前五天,我還跑到澀谷戲院看約翰·韋恩導演的《西部風光》。韋恩親自粉墨登場,扮演片中的大衛(wèi)·克洛格特這個角色,多拉比斯上校則由羅蘭斯·海貝主演。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演杰姆斯·波威的李察·威特曼?!?/p>
我告訴百瀨,他立刻高興地說:
“喔,《西部風光》那部片子,我手上好像有張電影海報。這樣好了,送你吧!”
百瀨的話讓我忍不住驚喜,青少年的美好回憶有種更加甜美的感覺。朋友常笑我橋牌與將棋技巧太差,或許就是因為童心未泯吧!
“看完《西部風光》,隔天我跑到‘デツサン研究所’[2]參觀,發(fā)現(xiàn)里頭的人、畫作都嚇死人的好看?;蛟S也是因為看完《西部風光》心情還在亢奮,好像全世界都變得美麗起來?!?/p>
然后,我們又談了共同擁有、無聊又討厭的聯(lián)考話題。
“那部片子其實也不是那么有名,但因為第一次用70厘米機子拍攝,還是引起許多討論?!?/p>
百瀨又把話題拉回《西部風光》。
我們下出租車到麻生咖啡店之前,總會先到附近的舊書店逛逛。逛舊書店是我們的共同嗜好,而且每次都不知不覺買了一大堆書。
麻生咖啡店的藍山尤其好喝,其他的無法比。
“你看,那棟公寓就是我老家。”
主人麻生先生說道。望過去,馬路對面確實有棟白色公寓。
“還有,那里有幾棵高高的筱懸木,對不對?原本種了一整排,但它們還小時,附近幾個愛喝酒的家伙,每次喝醉就以拔樹為樂。年紀小小的我站出來抗議,好不容易才保住最后的五棵?!?/p>
麻生先生語氣輕淡,所講內容卻令人感動。
忘記是什么時候了,麻生先生讓我看他收藏的咖啡杯(以及茶杯),那種難以形容的美,足足讓我許久說不出話來。
在麻生咖啡店,我總是談興大發(fā),忘了時間流逝。
[1]1879—1959年。日本自然主義文學大將,頹廢與耽美文學代言人。曾游學法國,回日本后主編文學雜志《三田文學》,并任慶應大學文學教授。后來厭惡現(xiàn)代生活,極力鼓吹江戶時代傳統(tǒng)事物之價值,為此搬到東京市郊的市川居住。
[2]Dessin(法文,即英文的design,意指“設計”)研究所,專攻素描與設計的補教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