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這個課題,記憶是會產生誤導的。每一代人都會戀舊地向后看,想象著前一代人的生活會更加簡單、更少苦惱,當然,也包括生活成本更加廉價。我們可以用一句著名的俏皮話來表達人們的這種懷舊渴望:“這個國家最需要的就是一支5美分的好雪茄?!爆F代美國人會深切懷念自己生活中還出現過50美分的電影票、赫爾希酒吧賣出的10美分美酒和不到3000美元可供全家人出游的雪佛蘭汽車。
對廉價的無比懷念模糊了通貨膨脹的真實發(fā)展史。20世紀70年代末,雖然物價已經飛升近20年的時間,但還遠不至于走到最糟糕的境地。盡管1979年時的通脹率已經超過13%,并足以拉響警報,但還遠不及1947年的14.4%、1918年的超過17%和1864年的27%。
美國的歷史發(fā)展并不總是平靜和繁榮。物價總是漲漲落落,且每次漲落都會帶來極具破壞性的后果。縱觀整個美國史,只有幾個有限的時期可以稱得上是“物價穩(wěn)定期”,而每次平靜日子的到來都是以許多普通百姓遭受滅頂之災作為代價,即物價和收入都同樣低得可憐。
如果歷史學家能夠在整個美國歷史背景下仔細核對物價的漲落數據,就會發(fā)現其具有一個明顯的運行模式。到底是什么引起通貨膨脹?通貨膨脹的急劇上升之所以會反復出現,暗藏在這些經濟創(chuàng)傷之下的致命因素其實并不是經濟,而是政治,即美國政府做出的某些選擇,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美國政府拒絕做出的某些選擇。我并不是說政府是在蓄意策劃引發(fā)物價的爆炸式上漲,但周期性爆發(fā)的極端通脹現象明顯是在政府做出某些決策之后發(fā)生的。
美國歷史上多數時間的物價漲落都維持在適度水平上,但其中有6段明顯的“插入式”時期出現了物價的突兀型飛漲,如果在美國整體通脹歷史的圖表上看,這6段時間的物價走向是呈急劇上升的尖形曲線(參見附錄A)。歷史學家不免會問:這些歷史時期內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件會導致通貨膨脹急劇惡化呢?
第一次通脹惡化發(fā)生在共和政體誕生之后,即美國獨立革命戰(zhàn)爭爆發(fā)后出現的通脹橫行,盡管搜集而來的有關這段時期的物價數據并不可靠,但那段令人記憶猶新的創(chuàng)傷卻留下了一個口口相傳的口頭語——“一文不值”;第二次通脹高峰發(fā)生在1813年至1814年,當時年輕的美國正在進行并完成與英國的殘酷戰(zhàn)斗,即1812年戰(zhàn)爭;第三次通貨膨脹的爆發(fā)最為嚴重,當時是19世紀60年代,林肯當選美國總統,整個美國被卷入一場血腥且代價慘重的南北戰(zhàn)爭之中;第四次比較深刻的通脹爆發(fā)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之后;第五次則爆發(fā)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最后一次,也就是目前這場通貨膨脹發(fā)生的最開始,則是與越南戰(zhàn)爭“相依為命”。在這6次通脹爆發(fā)期中,只有最后兩次是伴隨長期且疼痛的通貨緊縮期,即物價陷入最低潮的時代。通貨緊縮并不為現代美國人所熟悉,除了某些仍然記得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的老人們。但物價的回落依然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后果,讓美國人承受了更為混亂的折磨:銀行倒閉、企業(yè)破產、農場無法被贖回、工人的普遍失業(yè),以及人民的極度貧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