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喜歡用“四”字來標榜絕佳事物,動輒“四大”:四大金剛、四大美人、四大名園。那意思似乎是說,無分軒輊,沒的比了,并列第一吧。喜歡用“四”,大概是古代術數(shù)之學的流風余韻:太極化兩儀,兩儀生四象(相)。兩儀是陰陽,三才天地人,都不好形容世間的人與物;四象正好,春夏秋冬,東西南北,前后左右,四平八穩(wěn)的。
說到名園,也有四大,而且還有大四大、中四大、小四大,頗為有趣。大四大,是四大中國名園,全國性的,有頤和園、避暑山莊、拙政園、留園。小四大,是四大蘇州名園,一個城里的,開始有爭議了。有人說是拙政園、留園、網(wǎng)師園、獅子林;有人說獅子林惡俗不堪,是個市井鄉(xiāng)俗玩耍的假山群,怎么配四大之稱,應該換上滄浪亭,庶幾保存幾分士大夫隱逸之氣;還有人說應該按歷史朝代來分,宋元明清,四朝各有代表之作,宋是滄浪亭,元是獅子林,明是拙政園,清是留園。這里尚在紛紛攘攘,爭個不休,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卻已頒布了第一批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蘇州園林名單:拙政園、留園、網(wǎng)師園、環(huán)秀山莊。環(huán)秀山莊上了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甲榜,與其他三甲并列了,怎么回事?環(huán)秀山莊是個小園?。繘]錯,有一座戈裕良疊的假山,的確是玲瓏剔透,曲折有致。可是,我們是在說四大名園,還是四大假山呢?大概洋人沒有“四大”觀念,挑蘇州園林是帶著西洋眼鏡的,挑的是三大名園加一座假山,倒把中國人搞糊涂了。
至于中四大,則難言哉。中四大說的是江南四大名園,列起來就傷和氣了。蘇州人選,簡單得很,江南四大名園就是蘇州四大名園,蘇州四大就是江南四大。上海人、無錫人當然不服氣,上海的豫園不算嗎?無錫的寄暢園不算嗎?讓你蘇州兩個“大”,還不夠嗎?別吵,別吵,這一吵引起大家注意,揚州的個園、南京的瞻園也都哇哇叫了,一場哄哄亂。
最麻煩的是,有些新建的仿古園林也要來湊熱鬧,什么大觀園之類的,倒也挺大。不是比大嗎?我也該有份啊。